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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elf-portrait/by Lee Miller, NY, 1932
from Lee Miller Official Website: http://www.leemiller.co.uk
她本來,不過是一張被擺在鎂光燈下的漂亮臉孔,給鏡頭描準,任攝影師播弄塑造,然後被刊登在美國版Vogue裡,與大部份年輕貌美的模特兒一樣,沒有身份,沒有名字,供人茶餘飯後翻閱幾年,老去。
但她畢竟比其他模特兒多出一點靈魂。1929年,才22歲的她隻身飄洋渡海,來到歐洲唸美術,立志成為畫家 (於一個20年代的單身女子來說,大概與哥倫布的遠征沒什麼分別)。但命運把她推得更遠,領她到巴黎遇上Man Ray,成為他的助手及情人。於是她從鎂光燈下走進黑房,執起本來指向她的鏡頭,反轉,指向世界。她照樣成為別人的情人、妻子及母親,但此外還是Vogue的攝影師、歐美文藝圈中的一個人物,以及二戰中唯一的女戰地攝影記者。
看Lee Miller的攝影展是很窒息疲累的--一切太濃縮了。一個女人的七十年被壓縮成一個小小的展覽室,以及印在牆壁上的一串年表。而這個圍攏她的大框子裡,還嵌著一個個她圍攏別人的小框子:由集中營裡的無名屍體,戰時在後方支緩的女工,到當時已成名的Piccaso、Cocteau、Miro、Magritte、T.S. Elliot ⋯⋯在熙來攘往的軌道上,她與他們的生命線打上十字,她由是提著相機從他們的人生割下一個個切面,定格,壓縮,鑲進相框裡。她的一本傳記裡,嵌著過百人的傳記。
這些黑色的白色的人物,各自在小框子裡呼吸活動;他們的氣味聲音思想,又在大框子裡流動迴轉。有的望向鏡頭,有的背著、坐著、走著、笑著、想著。被拍下前一刻大概各有各的喜樂哀樂,然後鎂光燈一閃而過,又各自回到自己的生命,為下一刻的希望煩愁,聚合離散而奔波;卻萬萬想不到,這一下定格概括了自己一生,為多年後瞻仰他們的人,引來無窮想像。
這房間,才是真正的墓塚。
Lee Miller: Portraits
03 Feb -30 May 2005 at National Portrait Gallery
280405