August 21, 2005
給我走得遠遠地(三)融化節
放假,是會有報應的。
否則為何,打從德國回倫敦後,忙得把遊記分段寫了大半個月還未寫完?
忙是其次。主要是神經放得太輕鬆,回頭趕論文得花雙倍時間焊接斷掉的思路;香腸麵包啤酒吃喝得太狂放,回來得費大功夫斬掉脫韁的饞慾。都怪自己心野,馬不停蹄的四處追看煙火,好了,現在腦袋過度曝光,烙下盲點斑斑,足足閉關兩星期知覺才告復甦。
一切由上月的Melt Festival開始。這名號之由來,與場地有關-- Ferropolis,英譯City of Steel,位於距柏林兩小時火車程的Graefenhainichen小鎮邊陲,原是前東德共產年代的煉鋼場,共產黨倒台後,大閘一關,被棄置在曠野的大機器煉鋼不成只長草,直至五年前給資本主義看中,變身露天音樂會的道具佈景。
最初德國朋友A和C(還記得<連線>一篇,萬金油主人的女兒嗎?)慫恿我參加時,我是搖頭不迭的。看看節目表,都是爆炸重型的電子音樂,不是我杯茶。但轉念一想,趁現在吃苦還算是風流的年紀,去一次露天音樂節也好,便提前飛往德國。
心裡做足吃苦的準備,結果卻過了極糜爛的三天。主辦單位貫徹德國人的習性,一切籌備得太仔細周到:煉鋼場改建成表演場地,在退役的巨型煉鋼機械人腳下搭起舞臺,音樂一響,流轉的舞池燈光打在十米高的大吊臂上,幾千人同時起哄拍掌,後方還有日落和湖景托底;留宿的營地與表演場地相隔約一公里,就在一片大麥田中央,營釘用腳一踏入土,三扒兩撥便搭好帳篷;接駁巴士廿四小時行走兩地,那邊廂的搖滾轟天動地,這邊廂倒進帳篷裡昏睡,星空下靜得可以聽見吱吱蟲鳴,和風吹麥田沙沙響。睡醒了,草叢邊刷過牙,前方浴室、廁所和小食檔一應俱全,便給得很。
就可惜音樂不對脾胃。樂隊有些是不錯的,但音效太強,耳膜告急,只能遠遠站著,減了氣氛。音樂都瞌了藥,喇叭一夜怒哮也不累,彷彿要喊上天庭示威去。舞臺不遠處設有舞池,夜越深越熱鬧,我擠進去搖頭晃腦跳一陣,倒也投入;但一離開人群,風吹酒醒,便覺惘然。我與那些大機械人一起蹲在一旁,有點憐惜--它們像一群永遠清醒的人,酒精解不了愁,藥物抗不了抑鬱,世間喝醉了迷惑了倒地了,它們依然屹立,再過百年也不為所動。何必呢?太過清醒是要受罪的。
A和C還年輕,打定主意夜夜跳通宵。我奉陪不了,搖巴士回營地睡大覺去。營地上帳篷密佈,我躡手躡腳在月光下找回我們帳篷的路,生怕給滿地拉營釘的繩跘倒。說是靜夜也不靜,沿路聽見男女們喘氣連連,帳篷尼龍布隨著撲動悉悉率率。空氣裡有詭異的香甜,是過百支大麻在綻放開花,如一地燈紅色的螢火蟲,黑暗裡點點低飛。
但白天是明媚的。大陽慷概而不毒辣,我從路邊小食檔學來烤德國香腸的法門:換過泳衣,戴上墨鏡,攤一塊毛巾在草地上看Scott Fitzgerald的<大亨小傳The Great Gatsby>,每十五分鐘翻一翻身,每隔一小時掃一層太陽油。看書的樂趣也在這裡,明明身躺德國荒野上日晒三天蓬頭垢臉,只要一翻書扉,馬上跳進20年代紐約上流的大宅,泳池邊聽爵士喝香檳吃魚子醬。腦海裡想像,我還是穿淡綠色擺尾紗綢長裙作客的呢。看書看累了,頭枕在手臂,看焙乾了的防曬油在皮膚上的白色紋理,像看日本襌園的沙紋,冥想一些無關痛癢的事。
A首先按捺不住,爬起來點爐火燒烤。從那餐開始,我便上了德國香腸和啤酒的癮,由柏林直吃到慕尼黑。現在人是回來了,魂魄還雲遊四海,對著才寫了一半的論文稿發呆,得學問米的婆婆不斷呼喊「返來咯,返來咯⋯⋯」,把散掉的心召回來。
Melt Festival
/Ferropolis, Graefenhainichen, Germany
15-17 July 05
www.meltfestival.de
19080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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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 comments:
很好
208: 謝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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